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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是這麼多年來日子過得最飽和的一年。

這段時間並沒有如以往那樣每月至少記錄一篇生活日記,但間中也有在不同的地方記錄生活,散落各處的事情也不知從何說起。中間每個月偶爾會上來部落格數次,然後寫了又停,最後只能是排列在文章列表裡的草稿。今年畢竟經歷太多,想要完好敘述但許多事情彷彿已經太久遠,一個階段緊接另一個讓我每日醒來都恍如隔世。我盡量吧。也想給自己一個交代。給自己的二十歲一個交代。

一月

「是啊,我們已經二十了,不再是十六那無論任性多少次終究都會被原諒的年齡了。我們不能裝作不懂人情世故了。」

寫下這一段時,我已經從台灣背包行回到玻璃市,在與齊晟到吉隆坡實習前見面時忽然感悟的。當時他說工作結束後他想回到檳城,卻因為家人南下吉隆坡所以被迫延長逗留數日。我笑說,那你大可以不理你家人,叛逆一次。而他只是回答:“我們已經快二十了,不是不懂事的年齡了”。那刻開始,我就不斷提醒自己從今以後我已經沒有任性的資格了。二十歲,我們像是被迫一夜長大,心理還沒整裡好就急忙被推入多重又複雜的社會大門。

然而一月我並沒有做些什麼事情,似乎只是在家裡好好的休息。

間中有幫學海寫了旅行版的稿件,還有中六升學的資訊。我記得自己當時讀了不少書。或許已經並沒有太多壓力及包袱,擁有的時間很長,我抓回了以前閱讀的速度,專注力也比之前更好了(但現在又開始容易分心了)。當時也看了幾部電影,但我也忘了是哪幾部。幾乎都是讀過看過就即刻消失在我腦海裡。記憶力還真是不太好啊。也應該見了一些朋友,像是以前那樣在守著這座空城,等待大家歸來。其實挺輕鬆自在。

一月的最後幾天我飛到了吉隆坡,因為要出席港科大的入學面試。自從去年去台灣搭了第一次飛機以後,今年就一直頻密地搭飛機。當時的面試其實挺好的,有點小緊張,但開始談了以後就舒緩許多。教授問了一些問題,大多都是普通的問題,如選擇香港及商學院的原因。後來談了一些比較深入的問題,像是佔中及馬來西亞的政經狀況。所幸自己對這些事情都頗有興趣,所以當時談起來其實並沒有太大問題,雖然教授的最後一個問題讓我糾結好久。

大概也只是這樣吧。

二月

「總覺得如果不好好保存,有天感覺也會灰飛煙滅。你會想起,但它已死去。」

現在就是這種狀況吧。

“所以你很容易就感到無聊嗎?”,那位認識不到兩個小時的人問我。我隨口嗯了一聲當作回應,就繼續放空。我想起了《挪威的森林》裡直子對渡邊說:“我遠遠要比你想像的更混亂喏”時的口吻。那樣的無所謂,那樣的漫不經心。就只是突然想起。“這樣是很危險的,你會做出無意傷害自己的事情的”。說完這句,他又開始談些生活上無關痛癢的事情。我偶爾點頭,或是笑笑,但很多話題我也沒聽進去,似乎在認真揣摩方才那句話背後的意思。當然,對方也不介意自言自語,他說這是他的一種習慣。當然後來我們再也沒有聯絡,誰都曉得 keep in touch 僅僅是客套話。

後來一次認識了另外一個人。我說,我希望以後可以像你一樣成功。二十歲時幻想自己二十年後可以過上這樣自在自主的生活,是不是一種奢望。可我輕浮又不切實際,怎麼能在那麼漫長且艱辛的路途上捱過來,等待耕耘日子後的開花結果。不過與他的交談確實愉快的,至少我可以大概拼湊出未來的樣子。只是之後我們就並沒有見面,即便留下了聯絡方式也僅僅是一串號碼。

我太容易誤讀自己的情緒,也太急於告訴對方我的想法。這些偶然的機遇讓某些問題的輪廓逐漸明確,雖然我還不確定我想要什麼答案,能通過什麼方法或管道反复求證。我一邊把生命中的秘密像拼圖般交給身邊不同的人保管,同時尋找著缺失而我不曉得形狀模樣的那幾塊。

那時我讀了《挪威的森林》。空洞蒼白,這是直子給我感覺。那是一種被社會掏空的境界,對世界早已沒有期待的人生。整本書是沉默的暴力。我一直希望自己是綠,可我卻發現自己越來越像直子了。也讀了《正義:一場思辨之旅》,但並沒有讀完,擱著好一段時間至今。

二月,我收到了港科大的錄取信。

三月

「這些記憶及情緒沉澱下來成為一層灰,輕輕一吹就紛飛湮滅。對於這樣脆弱的記憶體,我是害怕的。擔心它們消失以後我無法憑藉任何事物去追尋過去參與及創造過的日子。」

中六成績公佈了。因為前一個星期官網故障,我們早已得知成績,所以並沒有太大的驚喜。匆忙的處理升學的事情,港科大的資料及文件,還有本地大學的申請表格等等。我痛恨的日子終於正式完結了。二十歲時,我離開了讓我痛不欲生的階段。我並沒有像自己期望那樣死去,即便我多次懷疑生於人世的意義。雖然畢業後本來早就脫離了學校,而成績公佈後日子依舊,領成績像是一個完整的最後儀式,宣告我再也跟這些人事物毫無瓜葛,在我們之間畫下了一清二楚的界限。

那段時間常慢跑。有時是早上,有時是傍晚。是為了六月的槟威大橋半馬做準備。當時也不算很有毅力,跑得也不算太遠,最遠也只是七公里。風景從綠色的稻田慢慢轉變到收割後的棕黃色。日子緩慢靜好。偶爾讀些書,然後在家裡發呆思考存在的意義。那段時間吃了一個月的素。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樣辛苦,但就是比較麻煩。回想起來,到現在這也只是選擇的問題。比較方便或是比較瑣碎之間選一個。

後來我找到了工作。是中學學弟父母的手機店。值晚班,下午十二點到晚上九點半,但很多時候會拖到十點才走。剛開始有點手忙腳亂,開始的第一個星期覺得自己笨手笨腳,然後不斷自信心一直受挫。老闆娘其實人很好,只是嘮叨話癆了一些。同事人也不錯,剛開始幾個星期他們都不太跟我說話,後來熟絡起來時我已經快辭職了。日子就是重複的上班下班睡覺,比上課還枯燥。前期晚上偶爾會發惡夢,夢見自己算錯錢,可真的也有幾次算錯錢或是犯下愚蠢的錯誤。

間中我請了一天假,到北大去兼職,我跟老闆娘說我要去大學面試。後來一些薪水的事情鬧得很不開心,也讓我真正體會錢難賺這件事情。當時茹薏和哲慧有陪我吃午餐,雖然我都是吃很簡單的素食。一個人開車到北大的感覺很不一樣,半個小時的車程可以盡情的讓腦袋放空。好懷念一個人開遠途的日子。工作的同事人也很好,都是吉隆坡人,對他們來說我只是眾多兼職的其中一個。也就只是這樣。

那月份就是告別了一個階段就立刻進入下一個階段,沒有太多喘息的時間,畢竟前兩個月也休息夠了。

四月

「到底是怎麼樣活過來的呢,我也很好奇呢。」

四月繼續一成不變的工作。

收到了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的錄取信,後來卻搞砸了獎學金面試。當時心裡就隱約覺得不對勁,去到現場才發現自己的無知。也許當時也覺得反正港科大的位置已經確認,這場面試就盡力就好了。請了假到吉隆坡,面試當天下雨。是姐姐開車載我到酒店,我們還在停車場內迷路。雖然當並沒有很在意,收到通知時還是很難過。其實相較科大,我後來比較想唸南洋。也許是注定的吧。後來就只能決定到香港了。

之後又請了一次假,說是去面試,但是其實是到檳城去參加聚會。我忘了為什麼會有聚會,但就是我跟蕎杏跟著開車的齊晟到了機場去接婷婷,然後到高級公寓去會合欣美。那時齊晟回到玻璃市工作,我和蕎杏還沒開課,欣美也還沒到吉隆坡。我們那天下午就到游泳池玩水,然後晚上就是跟一群學記隊的朋友吃火鍋,半夜時玩牌喝酒。那天仔細的情況我也忘了,但我記得那公寓很大,每一間房間都很大,欣美喝到嘔隔天還要開車下怡保。然後隔天就回到各自的正常生活。

五月

「太久沒寫東西,根本寫不出了。」

五月,換了工作、去了新加坡、去了兩場大學面試。

先說工作吧。總算是離開了我開始厭倦的機械式工作,總算是鬆了口氣,至少不需要每晚提心吊膽,去工作時也不需要擔心昨晚數目是否有出入。峻佑在之前給我打了通電話,問我有沒有興趣參與他現在的這份工作,我考慮兩天就答應了。五月正式離開玻璃市,回到檳城開始工作。兩年前也在檳城打工,但這次是全新的感受。剛開始工作也還好,並沒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大多是幫忙打新送信跟進申請的進度。

我終於讓新的人物走進我的世界。中六時自我封閉了兩年,過去圈子裡的人都是停留著中學以前認識的人物。所幸同事們都是很好玩的大姐姐,也有一個在新加坡唸書的怪人。在辦公室裡其實相處得很好,大家也很照顧我。想到這一點其實是覺得很窩心的。我一直又蠢又笨,做事真的常會亂七八糟,但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了我。光是這樣我就常會自己突然覺得難過起來,以後離開了這麼溫暖的人類,或許自己就撐不下去了。

五月也不算太忙,雖然後期工作也會到很遲,但我很快樂。

那是收到了南洋的大學講座邀請,看到便宜機票就毅然買了。之後又收到了了國大與馬大兩所大學法律系的面試邀請,幸虧沒有撞期。就這樣我從檳城飛到新加坡,剛到那天本來還好,晚上是發生了一些事情搞得很不愉快。去了大學參觀後,我躲到了健鳴的學校宿舍。我窩在他買的沙發裡緩緩睡去。整棟樓昏暗無人,我卻沒有因此害怕,反而慶幸多了在陌生城市獨處的時光。吃完晚餐後我繼續窩在沙發上,認真地看完《阿飛正傳》。熄燈後我們躺在各自的床上聊生活上細碎的事情,很無聊那種的小事。十五歲時我們也曾擠在學校宿舍的同一張床上,然後幻想牆角會爬出什麼怪物。而多年後我仍舊在北部,他已在南部。時間再推後一些,我們兩人都不在馬來西亞了。

那幾天是幸運的人。回去檳城時齊晟和嘉俊來接機,然後隔天還送我到碼頭。縱使趕不上渡輪和巴士,還是在朋友的朋友的母親協助趕到面試地點。而恰好可以隨蕎杏的順風車回去玻璃市,也跟鄭翊還有她朋友一起晚餐。回到玻璃市時已經很遲了,回到家裡睡一覺醒來又趕到另一座城市。面試結束後跟鄭翊一起吃午餐,隨後她送我到巴士站。當時對於面試沒有太多想法,但是那幾天的所有事情忽然讓我覺得活著也沒什麼不好。

其實已經很疲累了,但回到檳城稍微休息後還是搭了巴士到光大,即便早已知道黃之鋒是不會來了。與黃之鋒視頻對話結束前他說了一句話:“不是因為看到希望而堅持,而是堅持才看到希望”。我想大家都在自己人生裡努力習慣那種無力感吧。那幾天就在四個地方不停穿梭,檳城是我的起點也是終點。

六月

「我們再也不是輕易可以被原諒的年齡了。」

六月初吧,我和欣美不知何故的去了火鍋之家跟一群小學記吃晚餐,還跟朝良去了活動地點看看。那段時間我常跟她吃晚餐,或是看電影。那部鬼片已經是系列的第三部了,第一也是跟欣美他們一起看的。那是快五年前的事情了,我們一群人從馬六甲全國營回來後在檳城待了好幾天,其中一天就是去看了這部電影。隔了幾年第二部出了,但當時我還在玻璃市,而欣美跟其他人一起去看了。就這樣看了這部電影。其實到了第三部,驚嚇的層度已經沒有那麼大了,但更多的是作為粉絲對於這電影系列的支持,還有出自於容易被嚇卻又愛看鬼片的犯賤行為。

然後呢,健鳴在檳城上飛機回去新加坡,我們兩人一路趕去送機。其實兩年內見面好幾次,但為了彌補當初錯過送機的遺憾還是在下雨天飛車過去,而且還在機場撞到別人的車子。那個叔叔下車罵了幾句然後就開車走了,車子沒事。有事的是後來停車時刮到了車身。不管怎麼樣,我們見到了健鳴還是一如往常的聊天,雖然大家都開始有各自生活及工作上的煩惱。

我在月中跑了人生第一場馬拉松,而且還是半馬。感謝自己當初不顧一切報名參加。工作結束後鄭翊在我那裡過夜,凌晨一點我姐開車載我們到光大,然後我們搭巴士到起點。當天還下著小雨,我們兩個的第一場馬拉松顯得有點特別興奮和新鮮,至少對我而言是這樣的。我記得那天很多長得非常好看的人。我都忘了自己是怎麼樣跑完二十一公里,畢竟來到檳城後已經沒有訓練好一段時間,作息也非常的不正常。撐到最後兩公里時不斷鼓勵自己一定走到盡頭。我還記得到終點的感動。

工作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全部事情都在倒數。需要跟進的事情都七七八八,雖然我還是一樣蠢。辦公室的情緒開始很緊繃,雖然大致上還是很快樂的,幾乎是午餐和晚餐都跟同事一起吃。偶爾工作會有一些插曲。峻佑為了載我車禍了,我在那段時間也嘗試在檳城開車,還開專選手排擋的車子。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個月工作的日子,都是比較零碎的記憶。有些是我們一起午餐晚餐,有些是我們到海邊偷沙,有些是我和峻佑站在路邊不知道要去哪裡吃早餐。於我而言,那段時光忙碌得很值得,每天大家的對話都能讓我開心一整天。

就是記得一整個星期都在工作,後期還工作到凌晨半夜。

七月

「有很多感謝我是無從說出口的。」

工作的巔峰是活動當天。我也忘了大部分的細節,但好久沒有參與這類活動難免興奮。也會有一些不開心的事情,但謝謝當時茹薏和哲慧二話不說在我最需要支持時過來幫忙。這樣一想,覺得這些事情都好久遠了。現在我能想起的是辦公室非常的亂,好多的活動冊子、道具在辦公室裡丟了一堆,我們的桌上是一大堆文件文具和各自的電腦。活動當天還下雨,大家已經準備好,一下雨就很迅速的收起來,後來又很快的搬出攤位。整個氣氛很棒。

結束後呢我們有慶功宴,也有檢討會。間中是辦公室清理的過程,那時只剩下我們幾個核心的團員在辦公室,然後常常會對CCTV做出莫名的舉動,大姐姐說我們在CCTV的錄影可以剪成一部劇,我覺得是真的。整個辦公室是很喜劇的狀態。另外一個姐姐還帶了PS3去辦公室玩,就這樣玩了幾次的LEGO Lord of The Ring。工作正式結束後,我們四個一起去了馬六甲。那晚莉莉坐在海邊跟我說了很多話,好慶幸有機會聽到那番話。莉莉說,你不要覺得沒有人會喜歡你啊,肯定會很多喜歡你。那時我很感謝自己今年遇到了那麼多溫暖的人類。

L從英國回來了,我們見面了。也就只能這樣。

八月

「我只能帶著如此殘缺不完整的自己共存下去了。」

那段時間我已經回到了玻璃市,準備上大學。

有次我跟伊婉藝寧鄭翊去看電影了,但電影的內容我也記不起了,雖然只是四五個月前的事情。有次回到了檳城,跟幾個人見面了,像是晉揚湘怡佩儀,還有祥哥。後來佩儀茹薏也陪我去買些衣服。那個階段不斷的見朋友,然後說再見。我還記得茹薏說,反正我還會再看到你。

那次回到島上與友人聊天時談到了「存在的自覺」。許多人,如我,是在毫無預備的情況意識了自己在這世界裡極其卑微的存在。不同的人察覺的自我存在的形式也不盡相同。或是照鏡看見自己瞳孔而流淚時發覺自己正處於一旁冷漠觀看、或是在三溫暖暗房門後注視著自己與陌生人相擁、或是在人來人往的街道裡看見另一個自己佇立於其中。相繼與大家聊起後,才愕然發現「意識自我存在」,不僅僅只是我的事情,亦是大家的事情。卻同時只能是我自己的事情。

至今我無法確定那純粹是自己以想像堆砌出來的零碎畫面,抑或是如同黎紫書說那樣,是因空間感的壓迫所引發的孤單、心虛和聯想。而其中延伸出來的問題——“我是誰?”常在情緒低落時不斷浮現但我卻無從回應。也因為如此,我對於人生某段時刻突然給予我的這一個命題著迷,卻同時無力。所以每回重新閱讀《暫停鍵》,我還是會重讀一遍序。畢竟那裡可能是問題,也可能是提示,但絕對不是生命的註解。

八月是一個情緒起伏很大,各種感受交織的月份。離開前的心情其實也是很沉重,不斷地見面不斷地告別。有一夜我坐在客廳看了一夜的電視,看了兩部電影兩集的影片。天剛好破曉。我很壓力,我很害怕,我很緊張。我幾乎每晚失眠,擔心到香港後日子會怎麼樣。在我出發到香港前的一個星期,我收到了馬大法律系的錄取信,可是我已經準備離開到香港了。這時候也是我要告別另一個階段的時候,而送機是那分化過去現在未來的儀式。

離開的前幾天,靖雯和朝良過來玻璃市,我們大家在艷玫的家大聊八卦,我還開了秉臻的車過去加央吃晚餐再回去港口。當時少了鄭翊齊晟,還有很久沒見到的奕韻。就這樣,大家再怎麼樣也湊不齊。我也跟抒琦思潔偉樂他們見面了。還有一次是,我跟旭瑜還有偉育。我能想起的不多,但是想要為這些事情留下一些痕跡,以後方能尋回記憶。

之後就飛去香港了。

上飛機的那一刻我竟然沒有太難過,也沒有很害怕,覺得一切就順其自然。也就這樣到了香港,安定了下來。當時有學長姐不斷幫忙所以事情簡單了許多。還沒開課的兩個星期就是在學校遊蕩,偶爾到外面走走買東西。有一次我們去懸崖跳水,我差點就死了。我總會下意識的忘記這件事情,也可能是歷經太多事情所以自然覺得這只是今年的一小部分。我從懸崖滑下來時腦袋一片空白,只聽到許多人在叫喊,下一秒就掉入水裡。我以為我死了,但我沒有。我睜開眼看見是陽光大把大把地穿過綠色的水,氣泡在其中往上浮,耳邊是水流動的聲音。一瞬間我就浮上來然後大吸一口氣。就這樣活下來了。

雖然家人一直勸我不要過去,但跟學長去參加了BERSIH4HK。姐姐的寶寶剛好同一天出世。八月份太多太多事情,一直都是全新的事物和感受,我一時間無法玩好消化。反正,在香港的日子就忽然開始,我也沒有太多鄉愁。之後就開課了。

“Just when we think we figured things out, the universe throws us a curveball. So, we have to improvise. We find happiness in unexpected places. We find ourselves back to the things that matter the most. The universe is funny that way. Sometimes it just has a way of making sure we wind up exactly where we belong.”

九月

「我不知道需要多久,但總有一天會適應的。」

大學正式開課。

新的人生階段,此後我就是大學生了。感覺沒什麼了不起,但就是不一樣了。從前想像的模樣與現在的差別常讓我懷疑自己是否做對了選擇。在學校裡跟馬來西亞的同學關係很不錯,學長姐也對我們很好,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主要難過的因素還是暫時適應不了新環境新生活所以引發的憂慮。大家都曾經想過離開這所大學,總是覺得另一處會比較好,我也是。我會開始思考放棄法律系這件事情對我往後的影響。

這樣的日子就在我自己我懷疑和努力求生下毫不留情地繼續滾動著。

上課也算是還好。會計和數學一直都聽不明白,商業操守課就是九點前趕到商學院大樓去聽老師說話兩個小時。這學期唯獨社會學上得非常用心。後來報的德文課沒被選上,但是卻得到了申請的劍擊課。偶爾週末跟大家出去逛街走走。日子其實談不上好壞,僅僅是過得去。只是有時醒來還是會懷疑自己到底在家裡還是在檳城,卻發現我已經在香港了。

十月

「只是偶爾很想念你們,還有以前的自己。」

考試、唸書、壓力、想念、煎熬。

我偶爾到操場跑步,看太陽在海平線西下。在這裡終於交到了幾個可以交心的朋友,雖然沒有掏心掏肺,但總算是可以聊得上幾句。日子好像很難過,不過也算還過得去。一個人去TEDx講座,一個人去上課,一個人吃晚餐。每天都有新衝擊。一時興起重新做了一次性格測試,發現自己的結果與幾年前差了不少,感嘆時間對我們做出的變化。

而這時我認識了K。

十一月

「生活其實就是跟上帝玩躲避球。這次祂將命運不偏不倚的往我臉上丟,自此之後日子頓然失序。」

學期的最後四個星期,所有科目都在趕截止日期。十一月我忙得焦頭爛額,但每個星期還是有出去放鬆心情。大考迫近,花了更長的時間在圖書館唸書,但手頭上還有很多報告需要寫。忘了怎麼樣度過這樣的日子。月初時跟朋友去了同志遊行,也就只是在街上行走然後拿免費的保險套。

剩下就是一直備考。

十二月

「留下或是離開是每天需要思考的問題。」

課堂正式結束,天氣已經轉冷,大家都是掛著外套出門。我已經鮮少離開房間,大多都是穿著外套在房裡唸書。醒來,洗澡,唸書,偶爾自己在宿舍隨便弄些午餐晚餐,有時會下去樓下的餐廳吃。離正式考試有九天,那幾天就是這樣看似行屍走肉但我覺得還挺不錯。兩天考完三科其實是蠻幸福的,畢竟有好多朋友考到很遲才結束。第一天考了社會學和數學,第二天考了會計。這三門課的期末考竟然沒有想像中那樣難,最後成績出來也不算太差。

考完會計那晚就出去吃晚餐,然後回去收拾行李,隔天就飛去台灣。機票是期末考時間表公佈就買了,因為一早買好了回馬來西亞的機票,所以沒有騰出了九天出來讓我玩。原本想要到上海或是北京,可是來不及辦簽證就決定到台灣去了。這一趟並沒有做好什麼準備,連路線也沒有規劃好就直接飛過去了。蘇打綠演唱會是一場幸運的巧合。在我買了機票不久後他們就公佈演唱會的消息,我也很毫無意外的買到了演唱會門票,所以原本計劃下台南就更改成上台北。

這一次演唱會有別於之前,這次更像是一場音樂會。舞台設計非常用心,德國演奏團的樂曲真的非常棒。改編後的《小情歌》及《說了再見以後》真的非常好聽。我一到台中就一路趕上台北,午餐也沒吃一路顛簸的搭車上去。原本想要搭台鐵,但想到旅費有限就放棄了這個念頭。無論如何,這一趟真的非常的值得,希望他們會推出這場演唱會版本的專輯吧。演唱會後就過去淡水找佩儀,跟她吃宵夜後就在她那裡過夜。

我後來去了宜蘭和高雄。宜蘭就是另一個版本的玻璃市,對我來說真的非常無聊。高雄也並沒有太多東西,也許是我沒有好好規劃的關係吧。隨便在高雄市的幾個地方逛一逛,然後呆個三天也不知道在幹嘛。姵伊帶我到文學院走走,中山整個感覺就是人煙稀少。之後我從文學院一路走下去,走到了駁二,又走到了地鐵站,大概走了五公里吧。坐在誠品讀書也是很新鮮的經驗。離開的前一晚跟姵伊及福炎到外吃熱仙草,在寒流十五度的天氣我還穿著短褲實在非常佩服我自己。後來我們在全家坐著聊天聊到了凌晨三點。聊了好多好多,幾乎是跟學海部落有關。

從高雄到台中時錯過了七點的巴士,等了四十分鐘。當時也不知道要怎麼過去機場,也沒有查清楚,就這樣糊里糊塗的在台中火車站下車,一年後又回到了這個地方,覺得好神奇。因為覺得已經來不及,所以只好搭德士,但身上只剩下一百台幣,飛奔去郵局換錢然後找德士。當時司機說到機場六百,我說我身上只剩下五百台幣誒,然後他說沒關係就上車吧。台灣真是個好地方。肯定還是會想回去的,但想要去別的地方先走走。這趟旅程並沒有讓我很開心,除了蘇打綠的演唱會以及福炎姵伊的招待。

就這樣回到了香港。

隔天我到機場陪轉機的景緯。回到學校補眠又趕去銅鑼灣買手信。晚上出去跟馬來西亞的同學吃晚餐,後來我們在第三宿舍外面的桌椅喝酒喝到早上六點。那晚聽了太多秘密,所幸大家都不太清醒。回去房間睡了兩個小時就起來繼續收拾行李。滿懷欣喜的去吃早餐,K卻爽約了。那一天非常的混亂。趕到機場時一整個人非常的不舒服,還好還有個同學也是差不多這個時間搭飛機,我在廁所把莫名的東西從胃裡吐了出來就舒服多了。

班機延遲,回到吉隆坡又是一場混亂。隔天一早搭火車回來玻璃市。終於。回來後就一直蝸居在家裡。雖然並不是足不出戶,但也只是偶爾跟朋友出去聚餐。第一個見到的就是茹薏伊婉藝寧。還見了齊晟的女朋友。也跟欣美芷韻看了場電影。

呆在家裡的感覺很好,最後一天也要呆在家裡。

關於明年

然而,我並沒有很期待明年的到來。我常過度憂慮。我總是覺得今年一切過得那麼順遂,日子忽然從死沉的泥沼活過來了,並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我害怕的是明年的某個時刻我會突然像過去那樣突然跌入谷底,甚至墜落得更遠更深。我擔心我太早用光我畢生的好運,彷彿在我生命重來不容許我們去預測改變,我們能做的也僅僅是順應著其變化不停流動。不是嗎。

謝謝你們參與了我美好的二十歲。希望大家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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